止桧

设定：民国背景——古董商明楼X养子明诚

明楼定居北平，替明董事长全权管理北平明家的事务，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北平古玩界，明家手腕强硬，又是财大气粗的一尊大佛，若是趁此机会夺得明大少爷青眼，便不愁在北平古玩市场分得一杯羹。

登时，前来拜访明宅的贵客几近要将门栏踏平。若是拜访却不携礼，便是讨人生厌。明楼对这些客人来者不拒，待人接事却极为老练，他惯会与人周旋，做打太极的事。

他把这几日收到的礼物一个个记到本子上，然后再按照顺序一个个端详它们，如若是正品，便在名录后面写上年代和估价，如若是仿品，还要看仿造的年代，再逐一下定论。

这个大工程，足叫明楼忙活了一整个日夜，这本来不算什么事，只是……那个叫阿桂的仆人，着实让明楼不自在，随随便便进自己书房，随随便便进出明家，有时还时常失踪，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别有用心。

阿桂无端出现在自己家里，是明楼之前全不知情的。如今不管是明镜给自己找的下人，还是梁仲春有意无意的安排，阿桂是不能让她在自己家中常住的。

明楼叫底下人盯住这个阿桂，十天不到，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。

他的派出去的人回来，无端给自己带回来一只青花瓷杯，那人低头朝明楼道，“我们这几天跟着阿桂，发现她有一个十岁的儿子，她每天都要去自己儿子住的六角胡同一趟，但是今天她又去了一个地方。”

明楼皱眉，“典当行。”

那汇报的人点头，“鑫衡典当行是明家的分支，恐怕这个阿桂是不知道的。”

明楼抿了唇，“她自然是不知的，她敢拿我屋子里的东西出去典当，胆子不小……”他突然沉默下来，抬眼对回话的人道，“没事了，你下去吧。”

阿桂有所不知的是，自己拿去典当的瓷杯是十二只成一套的，她只拿一只走也是怕明楼发现。但这种杯子成套被叫做十二花神杯，是清康熙年间御窑厂烧制的时令酒具，工匠根据民间百花传说，选取十二个月间的时令花卉描绘而成，所用青花涂料皆是从中亚运来，色调纯正，十分难得，整个北平也不见得再有几套。

因此，只要阿桂拿了一只，不论是不是自家典当行收下的，风声都会传到明楼的耳中。

明楼知道阿桂有一个孩子，只是不知道，阿桂是不是因为生活拮据，难以养活孩子才出此下策。照理说，他给阿桂的钱已经足以富足地养活一家三口。

他内心疑惑，脚下已经按捺不住，明楼站起身，快步出门，“去六角胡同。”他不知为何，竟想要去看看那个孩子，看看他生活得如何，看看他是不是像自己想象当中，被阿桂养得极好，活像个富家孩子一样，面容倨傲，要求颇多。

他竟难得的，几近是莫名的那么盼望知道一个陌生孩子的生活。多少年之后，明楼再去回忆当时的情形，常对阿诚笑，“我想我见你之前，就被你魔障了。”

    明楼是和自己秘书驱车去的六角胡同，他们在胡同外停车，又兜兜绕绕了好久，才在左手拐角处发现一个紧锁的大门。

他的秘书问路回来，“我问了邻里，说这里的确有人住着，应该就是阿桂的家。”

明楼不说话，唯独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。他弯下身体，眯着眼睛向门缝里张望，看见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的一幕。

有一个孩子在屋内坐着，衣衫褴褛，蜷缩在床边的一角，安静地出神。明楼看不清他的神色，却能清楚看见他如鹿一般的眼睛中反射的光。

“像是黎明前的黑暗中，太阳露出的光芒，”明楼后来在回忆时，如是说道，“我想，这个光芒一直照亮着我，做我旅程的航灯，只是很多年之后，我才意识到这个事实，所幸还不算太迟。”

明楼向房内呼喊，“这是阿桂的家吗？”

那孩子浑身激灵了一下，却并未抬头。

明楼扭头看着秘书，“你们怎么调查的？要说这是阿桂的儿子，我怎么也不信，倒像是身无分文的乞丐的孩子。”

秘书埋头，“之前问了调查的人，也说是在这里，他的确是阿桂的儿子。”

明楼登时有点起了怒气，这个妇人到底是如何对待自己孩子的？！自己每天在明家捯饬的有模有样，可她的儿子怎么会这个样子？！

他的眉间皱出一道轻微的沟壑，原是极为安静的样子，却突然站起身“砰”的一声把木门踢开，架势极为吓人地进了屋。

那孩子见了明楼，尤其慌张却又不知往哪里躲，只得张着眼睛直直地看明楼，静静地坐着不说话。

明楼走到他身边，蹲下来平视他，语气温和，“你是阿桂的孩子吗？”

那孩子垂下眼睛，轻声说了“是。”

明楼伸手去摸孩子的头，却被他躲开，挪动之间，这个男孩的衣领松垮地掉下来，露出皆是伤痕的胸口，男孩的胸口白皙而瘦削，上面却印着红色的，褐色的新伤和旧伤，触目惊心。

明楼见了，竟怔愣了许久，然后突然闭上眼睛，深深吸了口气，“是阿桂打的你吗？”

男孩安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，轻轻抬手摸了一下明楼的头发，“是。”

明楼眼里发酸，捉住那只滞留在自己头上的手，忽然福至心灵，极为认真地与男孩对视，“那你愿意跟我走吗？我不会打你，还会对你好。”

他静静等着男孩的回复，那孩子眼底漆黑，却隐隐有璀璨的光露出来。

“那我可以叫你爸爸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