止桧

设定：民国背景——古董商明楼X明诚

明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，船已经驶离了码头，他睁开眼睛，双手四处乱摸，床单是潮湿而凌乱的，他猛地站起身，把盖在身上的外套甩到床上，匆忙中还踢翻了脚边的皮箱。

他着急地去窗口，入眼的却只有茫茫的大海和零星的船只。

他这才死了心。原来明楼是来真的。

明诚坐回床边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可他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，他也抑制不住自己如潮涌的呼吸，明楼如今身陷囹圄，而自己却无能为力，还需他操心将自己这个无辜的累赘送走。

他一时难以接受，明诚原本自视甚高，一直盼望做一个足以与明楼并肩而立的，可以保护明家的人——可到头来，时间不待人，他竟至始至终活在明楼编织的一场大梦里。

伸手去握的时候，握到的是流沙，和镜花水月。

他难以自持地握紧手掌，想起他隐约听见的一句恍恍惚惚的“我爱你”，又控制不住地想要落泪，他转身去拿散在床上的外套，定睛一看，发现是明楼的衣服。

他凑上去闻，是一股极温柔的古龙水香味。

可他还在这熟悉的气味中嗅到了一丝枪林弹雨的意味，一瞬间他竟有点盼望自己是一件像这样的西装外套，可以形影不离地保护那个人。

明诚起身，把衣服叠得齐齐整整，开了箱子要把衣服放进去。

箱子一开，无端滚出几个碎瓷片出来，明诚仔细捡起来，发现是八年前明楼送给自己的那十二花神杯中的一只，定是在路途颠簸中弄碎了，他忽然想起方才自己起身无意踢的那一脚，便又感伤起来。

杯子碎得一片一片，再拼凑不出一只完整的青瓷杯来。

他从箱子里随意寻了一件衬衫出来，摊开来把瓷片一片片放进去，他原本没有泪意，却恍惚间想起八年前明楼将它送给自己时的情景，明楼的眼神，明楼的语气，明楼极温柔极绅士的姿态——他鼻间一酸，马上抬手去揉眼睛。

明诚突然想起几年前他与明楼在北平郊外的一个夜晚，明楼为了一张古画奔波了几天，好不容易在一家农户落脚，二人晚饭过后去看萤火虫的“焰火表演”。它们微弱的磷光发亮，熄灭，再发亮，明诚看着它们，心里却觉得挫败，它们虽是在发光，却没有发出任何光明来照亮黑夜，在它们的光辉之外，黑暗依然笼罩着。

明楼拉他坐到田地上，揉他的头，“你可不能这么想，它们之所以发光，正是因为它们知道光明会到来，你要等，不是坐以待毙地等，而是努力地发光发亮，这不仅是对你一人的安慰，也是对即将降临的光明的安慰。” 

……

两周后，明诚从渡轮上下来，一个人去巴黎大学报道，伯努瓦先生看见他，激动地去拥抱他，“我听明楼说起过你，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。”

明诚敛眉，“您过奖了。”

伯努瓦把他领到公寓，就要离开。

明诚着急叫住他，“伯努瓦先生！”他走到伯努瓦跟前，磕磕巴巴地用他刚刚学会的法文问道，“请问，您知道邮局在哪儿吗？”

他安安静静地把一个碎瓷片包好，就着一封信寄了出去，信里只有几个字，“勿念，万安。”他没有署名，也没有标明准确的地址，只以一个青瓷片表明身份。

 可这一封信漂洋过海几个星期，静悄悄地躺在明家信箱里，一年之后，明楼才收到。